如今西南無戰事，劉將軍又待麾下將士十分優渥，參軍在流桐鎮算是一等一的好差事了。劉婉替阿七將軍來問，莫拾也就問了許陌。

　　如她所料，許陌從鼻孔里哼了一聲，以一種藐視的神態叫表達了他的拒絕，與不屑。

　　眼見劉婉又要隨口開炮，莫拾沒給她張口的機會，忙手腳并用地把她推出去了。

　　眼見劉婉走遠了，莫拾終于松了一口氣，招呼許陌把唯一的一張小幾端出去放在門口，自己端了裝著幾十個燒餅的筲箕跟了出去。

　　然后又拾掇了一個小小的竹凳子，坐在一旁。

　　開始擺攤賣燒餅。

　　許陌看著那被蟲蛀得搖搖欲墜的桌子腿兒，又看看那篾條斷得三三兩兩的筲箕，忍不住皺眉道：“你就這樣賣燒餅？多少錢一個？”

　　莫拾一邊拿一張洗得干干凈凈的白棉布蓋住燒餅，一邊回道：“三個一文，十個三文。”

　　許陌驚訝不已，“這么便宜？”

　　莫拾深深地盯著他，“你對物價這么沒有概念，我忍不住會想你是不是哪個大戶人家走丟的小郎。”

　　許陌笑笑，自顧自轉換了話題，“等我們賺了錢，買個大些的鋪子，當街開個大窗戶，你就在里面現場做燒餅，我就學一學那卓文君，當窗賣燒餅。我保證，那香味一定能把所有想買燒餅的人引來，不想買的也能引來。”

　　莫拾懶懶回道：“買個大些的鋪子，再重新修一下，添些家具，七七八八算下來，二十貫錢也算不得寬松。二十貫錢，夠多少人活到老死了。”

　　許陌笑道：“既然阿拾都仔細算過了，那一定也早就想好了賺錢的主意，說來聽聽？”

　　莫拾掩著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回道：“沒什么好主意。”

　　再一抬頭，面前站了個大嘴年輕婦人，正是柳二娘。

　　雖然見著這人從來沒什么愉快的事情，但是開門做生意么……莫拾十分自然地換上了笑臉：“二娘要買燒餅嗎？來幾個？”

　　柳二娘似是根本沒領到莫拾的話，眼風不住地往許陌臉上身上飄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似羞怯又似滿足的情狀來，直看得許陌的臉黑如鍋底，再一看莫拾那憋笑的樣子，心情更差了，沒甚好氣地瞪著莫拾，“你敢笑出來試試看！什么人的生意都做，操守呢？”

　　莫拾好笑地看著他，“求而不得的又不是你，你難受個什么勁？剛才還說要當窗賣燒餅呢！”

　　許陌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柳二娘搶了話頭，“十娘啊，你怎么能對許郎這么兇呢？你沒得爹娘教，也有我們這些街坊鄰居教的呀！許郎你別放在心上，十娘就是這樣，沒人管，胡天胡地慣了，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嫁不出去。”

　　莫拾無語望蒼天。

　　誰來告訴她，眼前這女人顛來倒去地到底在說些啥？

　　以前也尖酸刻薄，可是這樣假裝溫柔懂事還是頭一回。

　　不倫不類，十分可笑。

　　莫拾側頭瞟了許陌一眼，暗嘆果然美色誤人，好端端的一個潑婦，愣是給弄成了一個矯情的潑婦。

　　柳二娘見莫拾不接話，便得意了起來，眼珠子一轉，指著那一簸箕燒餅嫌棄道：“你這燒餅又硬又難吃，要不是占了個好位置，怕是一整天都賣不出去一個吧？你這樣不行啊，不如讓許郎去我家幫忙種地，管吃管住！”

　　莫拾驚詫地看著柳二娘，“你家六口人，田地加起來不過十來畝，竟然還要請人幫忙？”

　　柳二娘惱怒起來，指著莫拾呸了一聲，“那也比你這個賣燒餅的強！什么破燒餅，狗都嫌難吃！”

　　莫拾眼見著一個往這邊張望了片刻的行商轉身去了幾步之遙的湯餅鋪子，臉也拉了下來，“二娘不買燒餅，就別站在我家門口擋著道了！”

　　柳二娘翻了個白眼，“又不是你家的街，你說不讓站就不讓站啊？做人也別太霸道了！”

　　莫拾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許陌。

　　都是這廝惹來的麻煩！

　　許陌無辜被瞪，摸了摸鼻子，湊近莫拾軟聲道：“阿拾，你進去歇著，這里交給我。”

　　莫拾又瞪了他一眼，從善如流地轉身進了屋，想著鵝還沒喂，便抓了一把草去后院喂鵝去了。

　　不過片刻功夫，等她回到正屋，便看見門口圍了一大群人，年歲不一，性別一樣。

　　都是女的。

　　“許郎，我要三個！”

　　“許郎，我要十個！”

　　“許郎，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十個！”

　　……

　　一眨眼的功夫，滿滿一筲箕的燒餅已經空空如也。

　　買到了燒餅的老少娘子們也不著急離開，開始圍著許陌問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

　　簡稱……搭訕。

　　莫拾看著眼前的情形，琢磨著存滿二十貫的時間可能能從二十年縮減到兩年了。

　　畢竟，一直以來，她賣掉這一筲箕的燒餅，總得一整天的時間。

　　燒餅西施啥的……

　　眼神瞟到堂屋里的莫拾，許陌勾起唇角，謙遜地問圍在周邊的老少娘子：“這燒餅好吃嗎？”

　　美色當前，又這么笑如春風，眾人自是齊齊稱好吃。

　　許陌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剛才柳二娘說我家這燒餅狗都不吃，嚇死我了！”

　　狗都不吃的燒餅她們搶著吃……那不是說她們狗都不如嗎？

　　于是，被擠在外面的柳二娘，莫名地被含沙射影地罵了一通，恨恨地回家去了。

　　既然燒餅賣完了，也就沒什么事了，莫拾端起空空的筲箕和小竹凳擠進了屋，拿起一把柴刀出了門。

　　等她再次回到家中時，人終于散去了。

　　許陌看她拖著長長的兩根竹子，忙迎上去接了過來，一邊埋怨道：“阿拾，這種體力活兒怎么能你親自動手呢？你說一聲，我來就行了！”

　　莫拾瞅他一眼，取笑道：“我看你忙得很，不好意思叫你。”

　　許陌忙道：“再忙也不能耽誤了阿拾的事情。阿拾，你砍竹子做什么？”

　　莫拾回道：“防賊。”

　　許陌把竹子拖進后院放下，長長的竹稍一直拖到前屋中間。

　　莫拾拿著柴刀上前，許陌忙把刀接了過來，道：“你說，我來。”

　　莫拾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指揮道：“先把竹稍砍了，砍到這里就行。嗯嗯，對，就是這里，然后把枝都剃了。”

　　“然后砍成四截，這里，這里，還有這里。”

　　“破竹子你會嗎？破成六塊。”

　　莫拾驚訝地看著許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動作，而后十分滿意的點頭道：“不粗不錯，孺子可教嘛。”

　　等竹子都破好之后，兩個人一起在后院的邊上用最長的竹條圍了密密實實的一圈籬笆，籬笆頂上削得尖尖的。然后往里隔一尺的地方，尋籬笆的空隙插了一排短一些的竹條，竹條頂上依舊削得尖尖的。

　　如此，一直插了五六排。到最后，幾乎就是巴掌長的竹釘了。

　　忙完這些，天也就快黑了。晚飯很簡單，就是中午預留的三個燒餅。許陌兩個，莫拾一個。

　　許陌抱怨道：“這飯也太簡單了吧？”

　　莫拾瞪他一眼，“還抱怨吃得不豐盛？你知道很多人家是不吃晚飯的吧？”

　　許陌訥訥地住了嘴，乖乖地啃燒餅。

　　不得不說，阿拾做的這燒餅，是真的好吃，只可惜放了半天，沒有剛出鍋時的酥脆了。

　　吃完晚飯，又有了新的問題。

　　“阿拾，我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