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鳶氣息微微，似是累極了，想說什么，終沒說出來，合上雙眼，又睡了。
忽然聽到外間一聲高呼，“太太在嗎？”
洛央眉頭微皺，隨著劉媽走了出去。
卻見是老太太房里的一等大丫鬟綠袖，見了洛央，行了個禮，“大小姐，老太太請太太和您過去一趟。”
“母親不舒服，我自己去就好了。”洛央自然道。
綠袖皺了皺眉。
洛央心細如發，自然猜到了她在煩惱什么，道，“你不用怕，老太太問起來，我自然會答上來，不會讓你頂罪。”
綠袖嘆了口氣，她雖然在府里頭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但是也不敢得罪府里出了名兒的紈绔大小姐……她可知道，這位大小姐狠起來，連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的。
“既得了大小姐這句話，綠袖也不為難了。”綠袖笑了笑，算是應了下來。
洛央點了點頭，又交待鶯歌珍珠好生照看母親，有什么立刻來尋她，這才跟著綠袖去了老太太的輝映堂。
洛央才邁進院子，就聽到二姨娘和洛瑩痛哭的聲音。
洛央腳步微頓。
這對母女，眼看著父親那里告不下來，竟然跑到祖母這里造次了！
上輩子，她被毀容，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乖戾，祖母雖然不曾對她多么寵愛，到底也沒有虧欠她，無論如何，還是將她嫁給了三皇子。
——也算得上是風光大嫁。
洛瑩縱然愛三皇子愛到了骨子里，最后也沒能拗得過祖母，不得不含恨看她出嫁。
挑開簾子，邁入了屋內，只見洛瑩正躺在老太太懷里撒嬌。
洛央瞥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二姨娘，她的被貓抓的臉絲毫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在逐漸潰爛。
想想上輩子，就是因為這碗藥和那個小小的傷口毀了容，而這輩子要報應到二姨娘身上，她就覺得心頭大快。
看到洛央進房，不聲不響地走到老太太面前，“給祖母請安……”
老太太看了一眼洛央，知道她素日的脾氣，所以也不好發怒，只問道，“央央，你怎么這么頑劣，動手打姨娘和妹妹！”
洛央輕聲道，“我不是故意的……祖母又不是不知道，瑩妹發起脾氣多可怕，前陣子瑩妹還當著外面貴女們的面罵我，我想著我是姐姐才讓著她的。祖母，你不相信，可以找來她們問問。”
老太太聽到這些話，便先入為主地覺得洛央是在讓著妹妹，反而是妹妹因為庶出的身份才鬧。
“別鬧了……”祖母輕輕拍著洛瑩的肩，“跟你說了，不要和你姐姐鬧。”
洛瑩真真要被站在那里得意洋洋的洛央氣死了。
明明是她來告狀的，怎么還被洛央反打了一個耳光？
“至于姨娘……我就更委屈了。明明是姨娘不小心被蟲子咬了，卻還怪我……”
低著頭，一臉不高興地踢著裙子，嬌小軟糯的樣子。
“罷了罷了！這事兒就翻篇不提了。”老太太哪里肯真的跟自己的親孫女計較，只略問一問就好了，“你娘呢？”
洛央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楚楚可憐道，“病著……娘說話都沒力氣了。”眼眶說紅就紅了，“我本來正伺候著，沒想到妹妹不安生地跑來告狀……我……”
老太太心里揪著疼，平時看央姐兒什么都不懂，又貪玩脾氣還犟，哪里想到，這個小丫頭心底這么柔軟，“別哭了，來，來祖母這里！”
洛央提著小裙子就上了老太太坐得羅漢榻，鉆進了老太太懷中。洛瑩看到洛央竟然敢上榻，和她一樣鉆進老太太懷中，氣不打一處來。
洛央也不閃躲，反而還輕輕對洛瑩笑了一下，眸光慧黠，好像在譏嘲她。
洛瑩年紀還小，沒有經歷過太多，哪里懂得那些彎彎繞繞，新仇舊恨堆在身上，伸手就去推她。
頭頂，老太太的斷喝聲震驚了整個屋子。
“洛瑩！你做什么！”
洛央被推得一個趔趄，幸而老太太將她抓住。
洛央站穩腳跟，怔怔的樣子，仿佛嚇怕了，那可憐勁兒，讓老太太看得心頭更加愧疚。
洛瑩氣得嘴唇發抖，“祖母，你偏心！”
老太太陰沉著臉，整個屋子，一時寂靜無聲。
她偏心？她的確偏心了！不然，怎么會讓央姐兒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欺負成這樣！
洛央細弱的嗓音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靜，“瑩妹……我不該跟你打著玩，下回我只讓你打我我不回手了……祖母……你別氣了。”
老太太不理會一旁的洛瑩，伸手，“來，好孩子，別難過了，來祖母這里。”
一旁的洛瑩更是咋舌，她一向最得老夫人寵愛，哪里被這樣忽視過，還是為了洛央這個平時最頑劣最不受寵的丫頭！
二姨娘早看清楚了老太太的臉色不好，伸手擰了一把還不知收斂的洛瑩，眉眼透著一股假惺惺，“嗐，老太太，小孩子胡鬧，不值得認真計較。”此時縱然恨得牙根癢癢，還是不得不關心洛央兩句，“大小姐，你沒有摔著吧？”
洛央沉默著，飛快地瞥了一眼二姨娘，又害怕地垂下頭。
老太太冷笑道，“看來，咱們屋子以后，可是真是要立立規矩了。”
二姨娘心頭一驚，再不敢言語，俯首做小，為老太太斟茶捶背。
老太太想要發作，看二姨娘乖覺，不得忍了下來，轉頭對洛央笑道，“你不常來祖母這里玩，祖母給你留了好些東西呢。”
洛央知這是老太太內心愧疚對自己的補償，立刻作歡喜狀，“祖母，是什么好東西啊？”
老太太轉頭，“綠袖，去把我那塊兒漢白玉祥云寄名鎖拿來。”
“噯，這就去。”綠袖應了一聲便去了庫房，不過片刻，取了一個檀木匣子來。
“這是昨兒凈影寺的大師去宮里講禪的時候留下的寄名鎖，我特跟娘娘說要來了一塊兒。央姐兒從小多災多難的，帶著這個，求個平安吉祥吧。”
握著白玉無瑕的寄名鎖，聽著祖母諄諄的話語，洛央心頭一酸。到底是至親血脈，祖母不管怎樣，不會苛待了她的。
